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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袭终于冷冷开口:“郡公就不怕某等这些马邑土著,去投刘鹰击?”
营将看了陈袭一眼,似乎要呵斥出声,最终还是忍了下来,摇头苦笑:“去投刘鹰击,某等怎么办?马邑郡这个世道,最多就养一万兵。现在马邑鹰扬府和恒安鹰扬府加起来就两万人马,留谁下来?咱们弟兄辛苦厮杀了这么多年,就回去种地,每年给租庸调压得喘不过气来么?”
众人面面相觑,谁都知道,乱世来临,留在军中,说不定就能博一番将来富贵。这个时候还于乡野为民,只能成为来来去去军队鱼肉的对象,大家怎么可能舍得这博出来的地位,这将来的富贵?就算想活得长远些,现下这个天下,说得难听点,吃刀头舔血饭的军中,说不定都比为百姓在这乱世中存得久些!
陈袭仍然冷硬的道:“那刘鹰击也能带着咱们打出去!”
营将终于受不了,重重一拍胡床:“闭嘴!刘武周给了你什么好处了?对着咱们郡公,刘武周都应付为难,一个断粮就能让他覆亡。你让刘武周带着咱们打谁去?唐国公?那比我们郡公更多精兵猛将,更厚家世,我们还是只能坐困马邑,等待唐国公最后把我们收拾了!跟着郡公,在唐国公起兵向长安之际,说不定还能联络郡公故旧,谋取河东之地,这才是咱们的大富贵!”
营将一番话,已经说得透彻。这些马邑鹰扬府的军将,只能跟着王仁恭走下去。不可能投刘武周,更不可能远去河东为炮灰。这个时候,为了保住王仁恭地位,保住马邑郡局面,等待将来机会,只有遵循王仁恭号令,牺牲马邑一郡百姓,逼迫刘武周走到穷途末路!
一众旅帅队正,纷纷垂首,却一句话也再说不出口了。
只有陈袭,仍然一字字的道:“郡公如此行事之后,刘鹰击覆没,马邑百姓饿死大半。到时候郡公带领咱们南下去参与天下之争,马邑郡对突厥人就再无抵抗之力,剩下那点马邑百姓,也就成了突厥人的牧奴………这就是将军你想看到的么?”
营将大怒,站起身来,戟指陈袭:“反了你了!还有没有军律在!爷爷知道你陈袭一家都死在突厥人手里,你要不听号令闹事,就是害得我们这一营兄弟,都没好下场!”
陈袭梗着脖子:“至少爷爷死后见得了祖宗!”
营将跳脚大骂:“捆起来,砍了!”
几名军将忙不迭的抱住营将,不住解劝:“陈大就是嘴巴臭,将军你还不知道么?这么多年的弟兄,就放他一马,咱们接着教训他就是。”
另有几人就把陈袭拼命往外推:“喝你的酒吃你的肉去,这丧良心的活计,咱们干就是。死后进不了祖坟,也是咱们的罪过!”
陈袭铁青着脸,被众人推了出去,来到帐外,呆呆的看着头顶阴沉的天空,重重一跺脚,踉跄而去。几名军将看着他背影发了阵呆,摇头回转。
暖帐之中,营将垂着头,低声下令:“咱们中垒左营,向神武而去……那徐乐早走了。搜四乡之粮………入娘的,给那些百姓留一口能上路逃荒的粮食!能不能走到好地方,就看他们的命了!”
一众手下,低头不语。营将也颓然长叹:“咱们这些人,真是缺了大德了!”
营帐之外,陈袭踉跄而行,不辨路径。
在他心中,只有一个念头。
这些世家子,不管是王仁恭,还是那什么唐国公,还有将天下搅乱的那些人物。又有谁真正将寒门,将百姓,当成人了?
这四百年来,宰制天下的这些世家子弟,实在是造足了孽!
到底有谁,能改变这个天下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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