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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理山林是以后的事,当下要紧的是杀猪吃饭。
今天这天,又是寒风呼啸又是雪花乱滚,这种氛围不吃个杀猪菜都浪费了。
天上虽然飘雪,却是小雪,刘旺财骂了一声‘老天爷真吝啬’,结果海风席卷碎雪粒子钻进他旧棉袄领口里,瞬间就让他一哆嗦。
钱进看的欢乐。
他跟着老队长回家里,此时院里沸腾着一股少见的热气,隔远了看有白雾直往上冒,竟把那铅灰色压顶的寒气逼退了几分。
进门一看,院中央用土坯砖头匆匆垒砌了个临时锅灶,灶膛里,木柴噼啪炸响,跳跃的火焰带着不可一世的蛮横焚烧铁锅锅底。
锅沿儿白气蒸腾如龙,翻滚着、纠缠着、直冲上去,和漫天飘洒的冷雪无声地厮杀,最终结果往往是两败俱伤,互相消融。
猪已经杀完了,王秀兰叉着腰站在锅台边,吆喝声带着不容置疑地坚定指挥着众人。
几个手脚麻利的妇女在她的调度下团团转,杀出的猪头猪脚已被卸在一旁的大木盆中温水浸泡,等着褪去粗厚的猪毛。
几个男人合力正准备将肥硕的猪身搬到了院里,里面早已备好的一条宽大桌子,这是分肉的地方。
钱进到的正好,招呼一声一起上手,大肥猪被端了上去:
“真沉!”
刘旺财美美的吸了一口烟袋锅笑道:“最肥的一只,第一场雪下来的时候就等你来队里了,结果你一直没来,这猪就一直喂着。”
王秀兰补充说:“这猪夏天和秋天养在了山林里,那里面有橡树什么的,它过的比人还滋润,不是吃橡果就是拱野果,它这肉,准香!”
钱进挺感动。
77年冬天他第一次来队里吃到杀猪菜说猪肉好吃,那猪便是队里孩子用橡果和猪草喂大的。
然后老队长就把这事记在心头了,后来每年都给他专门养几头猪。
今天这猪肉,他们能吃一顿,然后剩下的肯定还是要给钱进带回去的。
这是从77年开始的规矩。
而现在已经是80年了。
时间很快。
他在感慨,其他妇女却忙活着准备收拾出猪肉来做饭了。
首先得给这大肥猪褪毛。
褪毛是个细致的力气活儿,最是看水温火候的经验,杀猪匠亲自拿一把锋快的刨子铁,在那被开水浇透、滚烫冒气的猪皮上一刮。
立时,灰黑、卷曲的硬毛便顺从地褪下,显露出底下光溜溜、透着粉白诱人色泽的皮肉。
另几个妇人也学样上阵,一时间,“刺啦”、“刺啦”的刮毛声此起彼伏,混合着油脂和热水混合升腾出的略腥却诱人的暖烘烘的香气。
此时大锅里,小半锅清亮的熟油已开始滋啦啦轻微滚动,冒出淡淡的油烟。
王秀兰挽起袖子走到锅边,先用铁勺将锅里热油浇淋一圈,整个锅壁均匀地布满油光。
刮毛分猪肉,肥膘进盆子一起送到她跟前。
刘旺财的媳妇提起那扇还在微微颤动的猪背肥膘一看,很是满意:“行,得有四指厚,这猪养的行,送去收购站能定个一级标准。”
“滋拉!”
随着大块肥膘下锅,一声声叫人听了舒服的响动出现。
很快,猪油被炼了出来,一股极其浓郁的肉香味像一挂鞭炮被点燃了似的,猛地便爆发开来,劈头盖脸砸进钱进鼻子里。
香啊!
这种现杀猪的肥膘炼油实在太香了。
油脂在高温下激烈转化崩裂,浓白到近乎粘稠的油烟带着巨大的冲力直冲上铅灰的天空,与细雪纠缠扭打在一起,最终连雪粒子似乎也染上了一种浓烈的荤香气。
刘旺财媳妇也忍不住使劲吸鼻子,她美滋滋的看着好些的肥肉块在热油里翻滚、缩小,由白转焦黄,最终蜷缩成一块块滚烫酥脆的油渣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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