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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睁着眼睛望天花板,心想你说的对。
他是比较想死。
从他的父母死去那天开始就疯狂的想了。
车子的急刹声,人所发出的尖叫声,以及那血肉模糊的现场,大滩的血液和零碎肢体——这些东西,几乎日日夜夜在他的梦里闪现。
痛苦,恶心,恐惧,仇恨。
这些情绪裹挟着他,叫他喘不过气来。
要不是还有个顾氏,要不是还有复仇的念头在,他早就死了,同他的父母一同死在那场车祸里,死在那种灵魂被当场剥脱的尖锐痛感里。
他不要脸面,不要尊严,不要道德,听信任何人的话语,他去乞求,去跳舞,去陪酒,只因为他已经不再是顾星陨,往日里的顾氏少爷、天之骄子顾星陨已经死了,只剩了具空的壳子,会随着人类的要求而摆出千万种表情。
他还记得那个夜晚,裴凛山在餐厅明亮的灯光中朝他走来。
当时他正坐在椅子上狼吞虎咽,姿态狼狈又可笑,余光撇及男人的时候,他不可避免地分神了一秒:这个男人觊觎他的□□已经很久。
他知道他的目的。
甚至不用思考,他就已经做好了决定,反正灵魂已经死了,再失去一具□□算什么?何况他早就在过往的接触中猜到裴凛山背景不凡,说不定是个比他们顾家还要显赫的家世。
他笑出来,满嘴巴的食物,含糊不清地说:“裴凛山,我想好了,我跟你走。”
后来的一切果真如他所愿——
出卖□□的报酬是他终于拿回了顾氏。
那曾是他22岁那年的新年愿望。
彼时是他们第一次上床。
他不在意裴凛山是否温柔,也不在意这场情事发生的原由,或许是很痛的,他已经感觉不到了,心跳唯一变快的时候,是做完之后窗外突然有无数烟花炸开——新年了,裴凛山问他的新年愿望是什么。
他的眼睛这才有了点焦距,然后短促地笑了一下,轻声:“裴凛山,你帮我拿回顾氏好不好?”
裴凛山吻在他的眼睛上,说:“好。”
后来他开始真正地飙车,甚至敢在玉峰山的弯道上放开双手。
他开始吃肉,哪怕一次又一次地吐出来。
他开始迷恋上薄荷的味道,只因那味道实在令他难受,而难受才能保持清醒。
烟、酒、咖啡。
一切不曾热爱的事物渐渐占据他的生活,时时刻刻提醒他,割裂他,警告自己,他没有舒适的资本。
他不择手段,在商场上暴戾又阴险,为了利益,一次又一次在法律的灰色地带上游走。
然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他发现自己会和裴凛山吵架。
从最初的不耐烦、言语上的争执,到后来他甚至忍不住情绪,在男人面前将笔记本电脑狠狠摔在地上。
情绪发泄过后,他喘着气,一边解开自己身上的衬衫扣子以缓解燥热,一边讥笑:“裴凛山,你该不会以为和我上了几次床,就有资格管我的事了吧?”
他的手指几乎控制不住地发着颤,扣子根本解不开,这让他更加烦躁,他注意到男人的眼神随之落到他的脖颈处,于是松开手,冷着声:“滚出去。”
裴凛山就真的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书房。
他像是松了一口气,然而满腔的情绪却并未得到纾解,有那么一刻,他感觉到了茫然,紧接着他沉沉坠落到沙发椅里,犹如浑身脱力一般。
这很搞笑不是吗?
他说服自己,本来不过就是一桩权色交易,他们各取所需罢了,这个男人又是以何种立场来干涉插手他的选择?
更何况,他过去沦落到那个丧家之犬的模样,难道不是拜他们裴家所赐?
想到这,他露出一个苦笑,要不是他找的人是裴凛山,他还真的不知道,当初他下跪去求的某位人物,竟然就是裴凛山的父亲,而案情查到最后他才惊觉,这不过是裴家的一场博弈,而他们顾家,则成了这场博弈里的炮灰棋子。
害死他父母的凶手,裴家也算其中之一。
真可笑啊,他竟然委身到凶手身上,还差点沦陷其中。
而他们裴家那个眼高于顶、没半点涵养的山野村妇也敢在他的头上作威作福,甚至跑到公司来用最下流的词骂他,字字句句都是都是他配不上裴家。
对,他是配不上,可是他不快活,又凭什么让裴家快活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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