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咸亨三年仲夏,长安城里的暑气裹挟着旱灾后重生的生机。
大明宫麟德殿内,接生婆抱着啼哭的婴孩疾步而出,殿外等候的太医令、女官们纷纷屏息。
珠帘后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,李治跌坐在蟠龙椅上,望着襁褓中皱巴巴的小脸,颤抖的手指抚过孩子泛红的眉眼:“就叫李弘,取‘光被四表,格于上下’之意。”
消息传开时,朱雀大街的商贩正将新麦磨成的白面高高堆起。
大唐持续一年的旱灾,终于在一场及时雨过后结束。
如今太子降世,百姓们将写有“天佑大唐”的红绸系满坊市,连胡商的驼队都挂上了喜庆的彩幡。
三日后的朝会,李治当着满朝文武的面,将立弘抱上龙椅:“此乃大唐储君,他日必承宗庙社稷。”
群臣高呼万岁的声浪中,李义府却注意到皇帝鬓角的白发——自即位以来,西征,平乱、抵御天灾,这位帝王的脊背已略显佝偻。
散朝后,李义府捧着舆图踏入两仪殿。
鎏金香炉升起袅袅青烟,映得殿内《凌烟阁功臣图》上的人物仿佛在云雾中浮沉。
“陛下,臣近日夜观天象,天市垣紫气升腾,正是动土吉兆。”
他展开绘满星象与风水标记的图纸,“依祖制,陵寝应择龙脉之地,臣已派人寻得终南山。。。”
“够了。”李治搁下手中的奏章,案头堆积的灾情奏报还带着墨迹,“李爱卿可知,去年旱灾期间,百姓易子而食者几何?朝廷赈济米粮又折损多少?”
他起身望向窗外,御花园中新植的梧桐被烈日晒得蔫头耷脑,“先帝乾陵扩建已耗银百万,朕若再另起陵寝,与暴君何异?”
“就在乾陵扩建的地方,再择一室吧。”
李义府扑通跪地,玉笏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:“陛下!太宗文皇帝陵寝规制乃贞观朝定下的祖制,若陛下屈居乾陵侧室,后世史书将如何评说?臣恐天下人议论陛下薄待先帝,更会动摇。。。”
“住口!”李治猛地转身,龙袍扫落案上竹简,“朕宁可背负不孝之名,也不愿百姓再受劳役之苦!”
他平复了下情绪,声音渐缓,“皇兄当年教导我,水能载舟亦能覆舟。乾陵风水绝佳,朕百年后葬在那里,既能与皇兄相伴,又可省下银钱用于民生,岂不是两全其美?”
见皇帝心意已决,李义府只得叩首退下。
望着宰相离去的背影,李治揉了揉眉心。
案头放着进贡的夜光杯,杯壁映出他疲惫的面容。
自从永徽年间即位,战事便如悬在头顶的利剑,如今太子诞生,一切都好了起来。
半月后的深夜,武媚娘抱着熟睡的李弘来到书房。
月光透过窗棂洒在龙纹地砖上,将母子二人的身影拉得修长。
“陛下又在看奏折?”
她将披风轻轻搭在丈夫肩头,“太医说您旧疾复发,该早些歇息。”
李治握住武媚娘的手。
“媚娘,你说朕执意简葬,真的错了吗?”他望着熟睡的孩子,“朕只想给弘儿留下一个富足安宁的大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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