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抢收完麦粒,众人得以喘口气,身上的外衫早已被雨水浸透,湿漉漉地贴在身上。
谢见君烧开一锅水,借由屋舍里的木桶,三人痛痛快快地冲洗了下身子。
好心的佃农送来驱寒的姜汤,宋沅礼捧着热腾腾的汤碗,一面干呕,一面捏着鼻子往下灌。
“倒也不用这么勉强”,谢见君瞧他这副模样,只觉得自个儿的喉咙都噎得难受。
“青哥儿说了,让我在这儿照顾好自己,我总不好受了风寒被灰溜溜地送回家吧?”,宋沅礼苦着脸喝完一碗后,担心效果甚微,又要了一碗姜汤。
“赵瑾还在外面坐着呢”,季宴礼从屋外进来,将油纸伞立在门坎儿处。
“快些来喝碗姜汤暖暖”,谢见君盛了碗还热乎着的姜汤递给他,转而拾起地上的油纸伞,“我去瞧瞧他”。
他走出屋门,屋外的雨淅淅沥沥的,打落在屋檐下发出闷闷的“叮咚”声。
赵瑾不着蓑衣,也不擎伞,自打盖完苫布,他就蹲坐在水沟旁怔怔出神,一语不发,已有好些个同窗学生上前劝过,但一直未曾挪动半步。
“回去吧”,谢见君手执油纸伞站在他身侧,好心相劝,“你明日便要回府城,莫染了寒气。”。
赵瑾闷闷地看着水沟里零星几粒麦粒,良久,从齿缝间几处几个字,“这麦粒淋了雨会怎么样?”。
“若是天晴,暴晒个两三日无碍”,谢见君望着柴房里立着的一兜兜麻袋,缓缓道。
“这些呢这些被冲走的如何?”,赵瑾问完,只觉得自己好似说了什么笑话。他自嘲地笑了笑,眼见着辛辛苦苦割来的麦子打了水漂,这心里头说不出的沉重。
谢见君将油纸伞举到他头顶上,遮住了洋洋洒洒的雨点。
“寻常瞧着天不好时,农户都会早早地将晾晒的麦粒收起来,只是今日这雨来得着急,才让咱们这般措手不及”,他顿了顿,继而说道,“这农桑便是看天吃饭,天好,大伙儿都欢欣鼓舞,若是赶上暴雨连绵亦或是干旱年节,这地里颗粒无收,就会闹起灾荒”。
“夫子带咱们下地干农活,并非是捉弄人,只是想让咱们切身体会农桑的辛苦,单单只是收了四五日的麦子,你便心生退却,但你瞧瞧这数千亩的麦田,这是农户们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劳作下的成果,他们中的多数人不识几个大字,一辈子没有走出这平桥村,种地是他们唯一能够活下去的生计,很多人都没有选择,也没有退路”。
“你出生于钟鸣鼎食之家,打小就是被捧在手心里娇惯着长大的人,自是不晓得这些辛苦,但这并不意味着,这些道不出口的辛苦就不存在于世,‘穷则独善其身,达则兼济天下’,我想,这才是夫子不辞辛劳带咱们走这一趟,想让咱们学会的道理,圣贤书,自古以来,都不是拿来应对科举考试的工具。”。
“你如今想要离开,夫子自然不会阻拦你,只是行事终归要有始有终,只觉得辛苦便想要逃避离开,这读书亦是辛苦,难不成你也要放弃?”。
“那、那怎么可能?”,赵瑾想也不想地反驳道,他能入衢州学府,是爹娘寻了好些门路,花了好些银钱,仅仅为这些,他都不可能放弃考举人。
“多说无益,你好自为之。”,谢见君将手中的油纸伞塞进他怀中,“佃农送了姜汤过来,再放下去,怕是要凉了。”。
话了,他头也不回地进屋,徒留赵瑾怔怔地蹲坐在原地。
临着入睡前,已是丑时过半,李夫子托佃农递来话,说今日可暂且歇息半日。
众人齐齐松了口气,生怕丑时刚过,夫子便提着双镲来叩门。
“赵瑾回屋了。”,宋沅礼朝着屋外瞄了眼,低低说道,“见君,你同赵瑾说什么呢,去了那么长时间,我那会儿想去劝他回屋,他理都不理我呢。”
“没说什么,只是问我这些淋了雨的麦粒要如何处置罢了。”,谢见君翻了个身,打了个哈欠喃喃道。
“他明日都要回府城了,还关心这个作甚?”,宋沅礼撇撇嘴,看似很瞧不上赵瑾临阵脱逃的行为。
“谁知道呢,说不定他明日还不走了呢”,季宴礼瞧了瞧神色如常的谢见君,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。
“睡吧”,谢见君吹灭烛火,强行打断了话题。
再醒来时,日头已然爬上了一竿儿。
“这是什么声音,一大早就扰人清闲”,宋沅礼揉揉惺忪的睡眼,被屋外连绵不断“唰唰唰”声烦得眉头紧皱。
“别睡了,天儿都放晴了,赶紧收拾收拾,那淋湿的麦子还得倒出来晒干呢!”,季宴礼拎着他的耳朵,将人从炕上硬生生拉拽起来。
谢见君也缓缓转醒,侧耳听了听这“唰唰唰”的动静甚是熟悉,他穿戴好衣裳,正准备去洗漱。
“赵瑾,你怎么在屋顶上晒麦子?”,宋沅礼的声音从屋外明晃晃地传进来,谢见君动作一滞,跟着出了屋外,见赵瑾把湿漉漉的麦子从布袋里悉数倒了出来,正提着钉
耙来回翻动着铺平。
“我、我想着天好就搬出来晒晒”,赵瑾脸瞥向他处,手指紧抠着钉耙,神色有些不自在。
“既然是要晒,今个儿去地里收回来的麦秆也得晒干了才能脱粒呢,倒不如一起晒晒?”,谢见君仰头冲他吆喝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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